倪柝聲弟兄三次公開的見證

這裏所記錄的,是倪柝聲弟兄於一九三六年十月間,在中國福建省東南部鼓浪嶼同工聚會中所作的見證。就我所知,他一生中,很少公開說到自己的經歷,只有這一次詳細地說到自己的事。這可能是恐怕有人把他看高了,過於在他身上所看見所聽見的(林後十二章六節)。保羅在林後十二章所題的見證,是等到事情發生十四年後才公開發表。我多次擬將這些見證整理一下付印,但因體會他的心意,遲延至今日──三十八年之後,也就是當他於一九七二年六月一日離世後,才在文字上發表,我相信,這是適宜的時候。我盼望讀者不必注意他本人如何,要注意主在他身上如何作工,他如何肯和主配合,主在他身上作工,讓主的榮耀從他身上彰顯出來。保羅說:『主耶穌的名,在你們身上得榮耀,你們也在祂身上得榮耀,都照着我們的神並主耶穌基督的恩。(帖後一章12節)。

在上述的聚會中,他對同工們作了三次見證:

第一次:見證得救與蒙召。

第二次:見證幾方面 :

(一)十字架的功課;

(二)神是我的醫治;

(三)復興的開始;

(四)神託付的工作。

第三次:見證三點 :

(一)如何過信心生活;

(二)對錢財的態度;

(三)仰望神供給文字工作的需要。

這三篇見證,並不包括一九三六年以前,他所有屬靈的生活與工作。當我們讀到他於一九三六年以前所編的「復興報」,「基督徒報」與一些公開的信,就知道他還有許多見證與工作是可以說的。

我們的弟兄離世了,他是至死忠心。他應驗了主在他年靑的時候就給他的啓示:「我們的前途不是被提就是殉道。」他一直只存一個心志讓主得勝,讓我失敗。我們回顧他的事蹟,就是回顧主如何在一個人身上得着榮耀的事蹟。我們是何等巴望,藉着這下面短短的文字,能叫我們再一次被激勵,讓主在這末了的世代,得着更多更絶對的人,爲着祂榮耀的恢復,着前面更猛烈的爭戰,而被祂使用。我想這是主所要的,也是我們在主面前的一個禱告。

編者 一九七四年春于香港

第一次見證 (一九三六年十月十八日)

讀經

使徒行傳二十六章二十九節加拉太書一章十五節

出生之前已被獻上

我的出生,在某方面來說,是禱告得蒙應允的一個例證。中國民間風俗一向重男輕女,我的母親已經生了兩個女兒,她就很怕像我姑母那樣,連生六個都是女的。她當時雖然還不大懂得怎樣禱告,但她簡單的對主說:「如果你能讓我生一個男孩子,我願意將他獻給你。」主聽了她的禱告,不久就生下了我。日後父親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,就知道在我出世之前,我已被獻上了。

得救是雙重的

一九二〇年,我十七歲,蒙恩得救。許多人信主,是到蒙拯救脫離罪爲止。然而,對於我,問題是我還必須答應主,作祂的僕人事奉祂。我明明的知道這個代價太大,所以心裏起了掙扎。但主不放過我,掙扎終於平息。我知道我的得救必須是雙重的:一面接受基督作我的救主,一面要以祂爲主來事奉祂。

那年四月二十九日晚上,我獨自在房間裏,不能決定到底接受不接受主。起初我不甘願,但一再禱告,就更看見我的罪重大,也看見只有主耶穌能把我拯救。我彷彿看見主在十字架上,伸出祂被釘的雙手,在歡迎我,並對我說:「我在這裏等候着接受你!」這樣的愛終於折服了我。以前我譏笑人家接受耶穌,但那個晚上,我親身經歷了祂釘死流血的愛,流淚認罪,求主赦免,接受了主,並願意因着這樣的大愛而一生事奉祂。

禱告以後,我嚐到了我從來沒有嚐過的喜樂和平安。當時,房間裏好像充滿了光。我就對主說,哦,主阿,你實在恩待了我!

一個大的轉變

現在座中至少有三位,是我以前的同學,特别是魏光禧弟兄,可以見證我以前的壞品行,常常犯校規。因着神賜給我的一點聰明,每次考試,我都能輕易的考到前幾名。我的文章也常被貼在告示板上作爲模範。因此,我就成了一個驕傲、自高自大的人。我絕對相信我的判斷,我也有許多青年人的夢想,和對前途的遠大計劃。我認爲只要我努力,就能達到我所要達到的目的。

但是,從那個晚上起,一切都有大的改變!十多年的計劃,都成了泡影。一切雄心大志,逐漸消失淨盡。反而神對我的呼召,越過越清楚。我知道我的一生,將要如何。我明白主把我帶來歸祂,不光是叫我得蒙救贖,更是爲着祂的榮耀。祂是召我來事奉祂,作祂的僕人,與祂同工。已往我輕看傳道工作,更看不起傳道人,看到許多傳道人,不過是跟着外國人謀個職業而已,覺得他們很低下。我從來沒有想到我要作一個我所看不起的傳道人,專門作我一向認爲低下的事。

生活卻不夠實際

爲着要事奉主,我離開學校,到了上海,進了余慈度姊妹所辦的聖經學院。不久後,她客氣的叫我離開該院,認爲我再留下去很不方便。那時我貪吃美食,愛穿美衣,早晨起不了牀,所以余姊妹叫我回家。這件事,叫我事奉主的心願,受了一次嚴重的打擊。我才知道,我的生命雖有大的改變,我的生话卻不夠實際,仍有許多地方須要改正。我既然要事奉神,就要先作充份的準備。我就決定再返回學校,繼續讀書。

工作不發生力量

在學校裏,同學們帶小說在課室閱讀,我則帶聖經來讀。(編者註:雖然如此,他大考時仍常列第一。)我的同學認為我有的地方確有改變,但是老脾氣仍有不少存留,因此我的見證自然也不很强。我記得那個時候,我向魏弟兄作見證,他也不聽。我雖然有心要帶領人歸向基督,向同學作見證,可是經過一年之久,卻沒有明顯的果效。我以爲多講一點道理,多舉幾個理由,就能多有功效。但是無論怎樣,我的工作對於別人,似乎並不發生力量。

有一天,我遇見一位西敎士古羅斯小姐(Miss Grose),她問我得救以後,一年以內,總共帶了幾個人得救?被她這樣一問,我低下頭,羞愧的承認,我雖然曾向同學傳福音,但沒有一個人接受。她於是坦率的對我說,我的問題是與主中間有了間隔,所以傳是傳了,卻沒有果效。這個間隔可能是隱藏的罪,可能良心上有虧欠,或是其他得罪主的事。我承認我有這些事。她問我,是否願意即刻把這些事對付清楚?我說我願意。

她又問我怎樣向人傳福音法。我告訴她,我逢人便向他們講論主,不管他有沒有興趣聽。於是她對我說,不是這樣。你應當將你朋友的姓名列在單上,常常逐一的爲他們禱告,然後等候神對他們說話的機會。

逐一爲他們禧告

我回去以後,就對付了罪,對付了虧欠和足以妨礙主在我身上作工的事情,並且將十個同學的名字列在一張單上,以後每天爲他們禱告。有時即使在上着課,也默默的爲他們禱告,一有機會就向他們傳主耶稣。不過這事最先看到的果效,是我成了人家的笑柄。有時候我人還未到,已經聽到了前面有嬉笑的聲說:「看,傳道先生來了,我們聽他講道!」事實上他們那裏眞有心要聽。我把我的失敗告訴古羅斯姊妹,她沒有說甚麼,只是叫我繼續的禱告,直等到有人得救。靠着主的恩典,我得以有能力繼續每天對名單上的每一個人,逐一的爲他們禱告。這樣過了幾個月,除了一個人之外,名單上七十個人中的六十九人終於得救,包括在座的魏光禧弟兄在內。

要得聖靈的能力

雖然有些人得救了,但我並不以此爲滿足,學校裏和城裏仍有太多的人需要福音。我感覺到需要被聖靈充滿,得着從上頭來的能力。我就去見一位英籍傳教士和受恩姊妹(M.E. Barber)。我問她「一個人要得屬靈的能力,是否必須被聖靈充滿。」她說:「是的,你必須將自己獻給砷,好讓神將祂的靈充滿你。」我說我已經清楚得救和蒙召,也將我的生命交給了神,但仍然好像缺少屬靈的能力。她就給我講浦力金弟兄的故事。

浦力金(Prigin)弟兄是美國人,曾經到過中國。他在大學攻讀哲學博士學位的那一段期間,他對他的屬靈光景不滿意。他於是對神說,他有時有不信的惡心,有不能勝過的罪,工作一點能力也沒有。他禱告神,求神以聖靈充滿他,好叫他能過得勝的生话。他這樣禱告了兩個星期,希奇的是神沒有給他甚麼,反而向他提出了要求。神對他說:「你眞要有得勝的生活麼?如果是,你就要放棄兩個月後舉行的博士考試,因爲我不需要一位哲學博士來事奉我。」他感到爲難了。他得博士學位是這樣的有把握,怎麼可以輕易的放棄呢?他三十年來所盼望的,就是要得「博士」這個學位,神叫我放棄,不是太殘忍了麼?這樣,內心的爭戰繼續了兩個月,終於主得勝了。他寫了一封信給大學當局,肯定的通知他們說,他將不參加下星期一舉行的學位考試。大事就這樣決定了。

那天晚上,他很疲倦,也不知第二天的聚會中,有甚麼道可講。第二天,他對會衆說,今天我沒有甚麼道可講,我只願說一個人怎樣向主降服的故事。那天會衆約有四分之三得到了復興,他自己也因此得到能力。他後來說,假如他早知道結果是這樣,就老早該順服神了。他以後成爲一個被主重用的人。

浦力金弟兄的故事激勵了我,我就對主說:「主,我願意除去你與我之間的一切阻隔,好叫我被聖靈充滿。」這樣,在一九二〇至一九二二年之間,我至少向三百個人認罪,請他們寬恕我。雖然這樣,我覺得我和神之間,仍舊有阻隔。我即使再努力工作,仍不覺有上面來的能力,也沒有多少工作果效。

 

要我專心愛祂

我記得,有一天,當我要尋求講道的題目,打開聖經,就讀到「除你以外,在天上我有誰呢?除你以外,在地上我也沒有所愛慕的。」(詩篇七十三篇二十五節。)我就對自己說:「詩篇的作者能說這樣的話,但我不能。」我不能的原因,是那時候我正愛上了一位後來成爲我妻子的女子。我每逢對她談到主的時候,她給我的回答,不過是僅僅的一笑而已。這是十年前的事。當時她還不是基督徒,但我熱烈的愛着她,好像現在許多青年人所作的一樣。我覺得我的心對她的傾向是如此强烈,以致使我和主之間起了爭競。我不能放下她,她在我生命中所佔的地位太重要了。我對神說,求你暫時不要對付這件事。甚至我向神提議讓我到邊疆,到荒蕪的西藏去傳道,提議爲神作許多事業,希望從此神就不再理會我的愛情,希望如此神就不再題要我放棄我所愛之人的問題。但神一旦指向一件事,祂就不收回。主要我棄絕我自己的愛,專心愛祂。我對讀書沒有了興趣,也不能好好禱告,我雖然繼續尋求被聖靈充滿,可是我知道我不敢說詩篇上所說的話。

有一天,我終於對神說,主,我願意放下和她的關係!我經歷了前所未有的大喜樂。得救的時候,我是脫去了罪的重担。這一次,所有叫我與神隔絕的事物,都因着這一件事的解決,統統都消除了,卸下了我的重負。我記得很清楚,那天,我脫下華美的衣服,穿上一件樸素的,到厨房裹調了點漿糊,拿了一束福音單張,到了街上,一張一張的貼在牆上,也分派給過路人。在福州,這樣的事好像以前還沒有人作過。

由一九二二年下學期起,我每天爲名字登在我記事簿上的同學們禱告,其中許多人得救了。因爲得教的人越來越多,第二年起,我們需要租或借個較大的地方,才能容納得下聚會。我的記事簿上,除了一個人之外,統統都得救了。

學最寶貴的功課

那時候,我們當中有七個同工,每週五在一起聚會。但其中大部份的時間,都花費在我自己和另一位帶領弟兄的辯論上。這位弟兄比我大五歲。我們都年青,各人每以自己的意見爲是,並且輕易的批評對方的想法。有時我發了脾氣,卻又不承認我自己的錯。那時間幾乎每星期六,我都去和受恩姊妹那裏,常向她申訴關於那位弟兄的態度,要她調停我們的糾紛,請她改正他的錯誤。和受恩姊妹卻責備我說:「聖經說年幼的應當順服年長的,你該順服他!」我不服氣,就爲自己辯護說:「這樣我作不來,基督徒也該按道理行事。」她說:「不是理由的對錯,是看聖經怎樣說。聖經說,年幼的應當順服年長的!」

有時,我們在星期五下午爭論過後,我晚上睡不着,便哭了一場。星期六跑到她那裏向她訴苦,希望她爲我伸寃。聽到了她那個答覆,回到家中,又再哭上一場。我是恨我爲甚麼不比他早一點出世,那時候要順服的就不是我而是他了。有一次爭論,我覺得我有理是太明顯了,我向她指出我是如何的有理,那個同工如何錯誤,我想,這次我定規得勝。但她說:「那個同工錯與不錯是另外一個問題,而你現在在我面前控告你的弟兄,你說你像不像一個背十字架的人?像不像一隻羔羊?」她只有這幾句話,我立時覺得眞羞愧,永不能忘記。照我那天的言語和態度,我眞不像一個背十字架的人,也不像羔羊。我承認在那一年半中,我學習了一生最寶貴的功課。我本來頭腦中充滿了幻想,但神卻藉着各種環境,要我進入屬靈的實際,領會甚麼是十字架的意義。今天,一九三六年,我有五十幾個同工。若不是那時學了順服的功課,我深恐我現在就不能與任何人同工。

讚美神,祂將我放在那種環境中,爲的是叫我能受聖靈的約束。這十八個月中,我沒有機會提出我的建議,只能流淚和痛苦的忍受。若不如此,我不會知道「我」是如此難對付。神削去我性格上的稜角,使我現在能告訴年青的同工說,事奉神,在於一個溫柔、謙卑與和平的靈。一個人若不是背着十字架,他所作的,連他的志願、目的和能力,都沒有多大的價値。我走過這條道路,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短處以及我所有的一切,都在神的手中。問題不在乎對或不對,是在看你像不像一個背十字架的人。在敎會裏,對與不對都沒有地位,要緊的,是背十字架,接受牠的破碎。因爲這樣才能流露神的生命,成就祂的旨意。

 

第二次見證 (一九三六年十月二十日)

今天我要見證四件事:

(一)十字架的功課;

(二)神是我的醫治;

(三)復興的開始;

(四)神託付的工作。

 

一、十字架的功

一個基督徒可以閱讀、研究或者講解十字架的道理,但他不一定就能學習十字架的功課,眞正走十字架的道路。當我與同工配搭,一同事奉的時候,主就爲我安排了許多十字架的功課。我裏面覺得,若是十字架是主所安排的,雖然感覺艱苦,我還是應該順服接受。主在地上的時候,祂是因所受的苦難學了順從,我怎能例外呢?我開始學習十字架的功課時,起初的八九個月中我不能順服。後來我知道我應當對主所安排的十字架,默默無聲的順服。但每當艱難環境臨到,我又覺得難以順服,裏面一直反抗,只有爲時短暫的順服。後來我才慢慢的明白,主當時爲我安排的十字架,實在是我的盆處。

我初期的同工中,五個是我自小的同學。另外一位,是從外面來的,比我大五歲。那五位總是站在這一位的一邊來反對我。他們不管怎麼樣,總是說我錯。許多事明明是一我作的,功勞卻歸到他們身上。有時我被他們拒絕到一個地步,只有上山到神面前去哭。這是我第一次經歷「和祂一同受苦」(腓立比三章十節)的意義。

讚美神,藉着這種難爲,常把我帶到祂面前,使我不能和别人交通的時候,和祂有屬天的交通。我得救兩年了,還不明白甚麼是十字架,兩年後我才開始學習這功課。以前在學校時,我在全班中總是考第一;現在事奉神的事上,我豈能第二?如果將我放在第二位,我就不服。我天天對神說,這個第二我受不了,因爲我得到的權柄和榮耀太少。他們個個都站在那個比我年長同工一邊,我受不了!但是今天我爲着我所遭遇的一切,能從心的深處感謝神,並敬拜祂。這是祂給我的最好訓練,叫我受了這許多難處,要我學習順服。所以當我告訴祂,我願意被放在第二位,願意順服下來的時候,我得到的喜樂,比我得救時所得到的,更見深廣。

在我以後的八九個月中,甘願接受破碎,不作我想作的,因此在我屬靈的道路上,一直充滿了喜樂和平安。我的主既是完全的順服在神手裏,我也願意這樣順服主。祂本有神的形像,不以自己與神同等爲强奪的,(腓立比二章六節),我怎敢高過我的主呢!當我開始學習順服的時候,起初覺得很難過,但是以後就漸漸的容易,使我能夠在神面前對神說,我願意揀選十字架,接受牠的破碎,放棄自己所有的意見。

二,神是我的醫治

嚴重的肺病

ー九二四年,我開始得病。起初不過是微熱,身體軟弱,胸部稍痛,我不知道那裏有毛病。王和聲醫生對我說:「我知道你有信心,相信神能醫治你。但你可否讓我檢查一下,來診斷你痛的原因?」檢驗後,他低聲對王燈明弟兄說了一些話。我間他們檢驗的結果,他們起初不肯講,後來我告訴他們說,我不害怕,請你們把眞實的情形告訴我。王醫生就對我說,我患上了肺病,並且情形很嚴重,需要長期休養。那天晚上,我睡不着,心情沉重,覺得我沒有完成主所託的工作就到主那裏去,我沒有面目見祂的面。我覺得應到鄕間去,在那裏安靜的與主多有交通。我問主說,「你在我身上的旨意如何?若是我必須爲你捨命,我並不怕死,我祇求你的旨意顯明。」約摸有半年之久,我還是摸不清主的旨意。但我心中安息喜樂,相信主絕不會錯。我收到一些從各地來的信,可是勉勵安慰的話少,反而責備我過勞,不愛惜自己的性命。甚至有一位弟兄引用以弗所五章二十九節的話,責備我不保養愛惜自己的身體。

當初的異象

不久我收到一封信是成寄歸弟兄從南京寄來的,請我到他家中休息,順帶幫助他繙譯司可福聖經函授課程。其時還有三十幾個弟兄姊妹來和我交通,我就同他們談到教會的問題。我明白神的手臨到我身上,爲的是叫我回到我最初所見的異象,不然我就會走上許許多多復興佈道家所走的道路了。時間一天天的過去,我的肺病仍然未得醫治。我曾去見過一位有名的德國醫生,他用X光照我的肺。以後我請他再照一次,他說,不需要。他把另外一個人的X光照片給我看說:「這個人的情形比你的好,然而這張片子照了之後兩個星期,這人死了。你以後不必再來見我,我也不想白賺你的錢。」這樣我就失望的回去。我雖然能勉强寫作並讀經,但非常吃力。每天下午有潮熱,夜間盜汗,不能睡。有些弟兄姊妹苦勸我多休息,我回答說:「我恐怕休息會使我生銹。」我想我雖然活不長,我應當相信神是我的力量,並且一定要爲祂工作,直到呼吸停止。所以我就問神,有甚麼未了的工作要我作。若是祂眞要我作點事,我就求祂也保全我的性命,否則地上沒有我所戀慕的。

該寫一本書

我以前還能起身,後來就非常困難,必須付出許多的氣力。有人請我去領福音聚會,我勉强起身,一面求主給我力量。去赴聚會的途中,我常常要抱住電燈柱子來休息喘氣。每次我都對主說,如果就在這次能爲你死,多値得阿!有些弟兄知道這件事,就責備我不愛惜自己的健康。我回答說,我愛我的主,並且甘心的願意爲祂捨命。禱告了一個多月,我覺得我應當將我在神面前所學習所經歷的,寫成一本書。以前我以爲一個人該等到年老的時候才著書,但是我那個時候是一個快要離世的人,我決意在我生命將盡前開始寫。於是我在江蘇省無錫租了一間小房,將自己關在裏面終日寫作。那時我的病嚴重,連躺下都不能。寫的時候要坐一張高背椅子上,胸部頂住桌子,前後壓住,這樣可以減輕胸部的疼痛。撒但對我說,「你既然快要死,何不死得舒服點,何必如此受苦呢?」。我對他說,「主要我這樣,退去罷!」靠着主,在四個月內,我寫完了三卷「「屬靈人」。當我寫的期間,有許多血汗和眼淚。每次寫作後,我就對自己説,這是我爲敎會所作的最後一個見證。雖然天天在諸般的艱苦中,但我感覺主與我非常親近。人以爲我被神苦待,如同成弟兄給我的信中說,「你用盡你的氣力,有一天你要後悔。」我回信給他說,「我愛我的主,我只該爲祂活。」

原稿寫好了。但跟着來的是出版的問題。在那時候,若是要出版「屬靈人」,需要四千元。我當時手上分文無有,就求神供給這個需要。而知道這需要的,只有四個同工,其他沒有人知道。不久主爲我們預備了四百元,我們就和一位印刷商簽合約,開始付印。合約上說明,如果我們以後不按期付款,我們不但要損失四百元定錢,還要因爲不履約而再賠償一筆錢。因此我們同心爲此懇切禱告,以後每期印刷商來收錢的時候,主都爲我們預備,使我們能依時交錢。印刷商見到我們能維持信用,說,「很少人像你們教會中人那樣準時付款的。」

信神的話語

書出版以後,我在神面前禱告說:「現在請讓你僕人安然去世!」那時我的病惡化了,晚間不能安眠,常在半夜醒來,在牀上翻來覆去,骨瘦如柴,夜間盗汗,聲音嘶啞。當時有幾個姊妹輪流服事我,其中一位是有經驗的護士,一看見我就流淚。她說,「我看過很多的病人,但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像你那樣可憐的,恐怕只能活三四天罷。」有人把這話告訴我,我說,「就如此了結罷,我也知道我快要死。」一位弟兄打電報給各地教會說,我沒有希望,不必再爲我禱告。

神的話語

有一天,我問神說:「爲甚麼這麼快召我回去?」我再向神認罪,告訴神我沒有信心。那天我從早晨到下午,專心的禱告,答應神只作祂派我作的工。同時,同工們也在鄰近的李淵如姊妹家,懇切爲我禱告。當我求神賜給我信心的時候,祂給我的話語,叫我永遠不能忘記。第一句:「因信而活。」(羅馬一章十七節。中文譯作義人必因信得生。)第二句:「憑信而立。」(林後一章二十四節。中文譯作憑信才站立得住。)第三句:「憑信而行。」(林後五章七節。中文譯作行事爲人是憑着信。)

因着這些話,我充滿了喜樂。我對神的話,有了信心。「在信的人,凡事都能。」(可九章二十三節。)我感謝讚美神,祂將祂的話給我。我信神已經醫治了我,我不會死,我因信而活了。

但是我的信心立刻受到試驗。我能不能憑信而立呢?我仍是躺在牀上,而且已經躺了這麼多天!我的心中交戰,我應當繼續躺臥在牀,還是起身站立?人到底是愛自己,覺得躺在牀上死,總比站着死舒服一點。但是神的話又發出能力,我就不顧一切,穿上我一百七十六天來未穿的衣服,準備下牀立起來,以致出了很多汗,好像被雨淋透。

撒但來對我說,你連坐都不能,還想站立起來?我回答說,神叫我站立!我就立起來。我又出冷汗,幾乎倒下,我又宣告說:憑信而立!我把褲子襪子都穿好了之後,我才坐下。

神的話又臨到我,我不但要憑信而立,還要憑信而行!我原以爲能夠起牀去拿褲子襪子,走幾步就是了不得了,我怎能希望再行走呢!我問神要我走到那裏?神要我到二百十五號李淵如姊妹家!(在那裏有一班弟兄姊妹,爲我的病已經禁食禱告了兩三天。)我以爲在房間裏走走也許可以,我怎麼能夠下樓呢?我就再向神禱告說,神阿!我既能憑信而立,我也能憑信而行,憑信下樓!我就一步一步的走向通樓梯的門口。

我打開門,當我站在樓梯頂的時候,我老實告訴你們,那是我一生所見最高的一道樓梯。我再次禱告說,主阿,我走不動,求你用手扶持我。我扶着欄杆,一步一步的走下去。我走的時候,又是一陣冷汗,我不斷的說「憑信而行」!每走一步,我都說,主阿,是祢使我能走。當我走完了這二十五級樓梯的時候,在信心中,眞如同和主手拉着手一樣,我反倒覺得更有力量了,便再走向後門,開了門,一直向李姊妹家中走去。

我像彼得到馬利亞的家去一樣,敲門,只是沒有羅大出來應門。(徒十二章十二和十七節。)我走了進去,七八個弟兄姊妹都注視着我,不出聲,也不動。我坐在他們中間,大家都非常肅靜的坐了一小時,氣氛好像神在我們中間一樣。後來我述說我蒙醫治的經過,我們靈裏歡喜快樂,一同讚美神奇妙的工作。那天,我們租了一輛汽車,往郊外江灣去見余慈度姊妹。她看見我進來非常的詫異,不久以前,她還接到我快要去世的消息,我的出現,被當作是從死裏復活一樣。在主面前,我們又有一次的感謝和讚美。那個主日,我在台上講了三個小時。

我倒蒙了醫治

距今四年前,我在報上看到一則廣告,要拍賣一座房子和裏面的傢俱,屋主就是那位曾爲我照過X光,而現在已去世的德籍醫生。我低頭向主說,這位醫生曾診斷我不久要死。但是他卻死了,我還活着,主眞是格外的恩待我。在主寶血的遮蓋下我說,這個醫生的身體比我好,可是先死了,我倒蒙了醫治,仍然活着。拍賣的時候,我買下了一些東西,留爲記念。

三、復興的開始

一九二一年,神的工作在中國幾處地方開始的時候,大家對許多眞理還辨別不清。比方恩典和律法,天國和永生,恩典和賞賜,得救和得勝,都認識得不夠清楚,不夠深,也不夠豐富。只有在恩典的福音上,認識得還算清楚。當時,王明道弟兄在山東德州,汪佩眞姊妹和李淵如姊妹在南京,我和幾位同工在福州,差不多同時開始作見證。

第一期復興報

一九二二年年底,我有一個負擔,要辦一份刋物,供給神兒女的需要。當時在福州,已經有一些人得救了,而且人數也越來越多,刋物的需要也越來越大。但那時我的經濟情形非常困難,只有去禱告。禱告了一個禮拜,兩個禮拜,甚至禱告了一個月,還是一文錢都沒有。有一天早晨,我就說,不必禱告了,這是沒有信心的禱告,現在應當去寫稿!難道要神先把錢給我們,等着我們寫稿麼?因此就不再爲錢禱告,就去準備寫稿。

稿子寫好了,抄到最末了一個字,我說,錢要來了。我就跪下對神說,神阿,稿子已經寫好了,應當付印了,但是錢還一文沒有!禱告完了,我清楚的覺得神必定給錢,我就讚美神。頂希奇,我一起身,就有人叩門。我想,有人送錢來了。可是走進來的,是一位有錢而平日不肯奉獻的姊妹。我想,她來,不見得是奉獻錢來的。她對我說,「我有一件頂要緊的事找你。」我就請她說。她問我說:「基督徒捐錢怎樣捐法?」我就告訴她說,可以照舊約的例捐十分之一,也該照哥林多後書九章七節所說的,按着本心所酌定的抽出來,可以是二分之一,也可以是三分之一,或者是十分之一,或者是二十分之一。她就問我應當捐到那裏呢?我說,不能捐給不合主心意的禮拜堂裏,不可捐給不信聖經的人,不可捐給那些傳不純正福音的人,(他們不信主的救贖。)總之,你捐錢,應當禱告神,看看神指示你,或是送給窮人,或是爲着主的工作,總不要放到不正當的組織裏去。

她就對我說:「好幾天來,主一直的對我說:你這個人太愛錢!』我起先還不服,也不舒服,現在我服了。今天早晨,我再向主禱告,主說,不必禱告了,錢要先拿出去!』現在我帶來三十元,就交給你爲着主的工作用罷!」這樣,印了一千四百本復興報,剛好是三十元。以後又有人送來三十元,剛好也夠郵票和其他的雜用。這就是第一期復興報的起頭。

福州工作的起頭

一九二二年初,我們開始在福州一個弟兄家的亭子裏聚會。我們租了些凳子,擺好了,就到附近的地方請些人來。工作是主開頭,不久就有一些人得救。我們請人的法子有點特別,但很有效。弟兄們每人穿一件背心,背心前後寫着「你要死」「信耶穌得救」或其他類似的字,手裏拿着旗,ロ裏唱着詩,到各處去遊行,看見的人都覺得驚奇。這樣,把許多人引到聚會的地方來。天天這樣的遊行,天天有人被引來聽福音。他們坐滿了廚房、客廳、和亭子外面。

聚會用的凳子是租來的,爲期兩個禮拜。期滿了,錢也沒有了,凳子要還給人。若是沒有凳子,聚會停止不停止呢?我就報告說,以後凡要來聚會的,都要自己帶凳子來。這一天下午,整個倉前山只見老的,少的,男學生,女學生都搬着凳子前來。警察見了,都有點希奇。

感謝主,有幾百人得救。這一次把救恩的根基,打得很結實。已往在中國,有許多信徒對救恩不大清楚,藉着那次的聚會,和弟兄們到各處的傳揚,就有好多人清楚了。我們開始聚會後差不多一個月,我們當中有些人以爲今後該有一正式聚會的地方。那時候我們缺乏錢,沒有能力租房子。有一家姓何的,肯以比較低的價錢租房子給我們,每月房租九元,但要先交三個月房租。我就和幾位弟兄一同禱告,求神給我們錢,因爲一進去,就要先交二十七元,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大數目。

我每星期六,都要到福州的馬江去和和受恩姊妹交通。那一個星期六我見她的時候,她拿着一些錢對我說,「這裏有二十七塊,是一位朋友叫我送給你爲工作用的。」這個數目剛夠付三個月的房租,不多,也不少。我一回去,就馬上先交清三個月的房租。後來再禱告,主又爲我們預備。這是我們在福州工作的起頭。

全城都震動了

我從來沒有見過比那次更大的復興。天天有人得救,好像無論甚麼人,一碰到我們就得救。當時我在福州三一書院讀書。每天早上五點鐘到學校,就看見無論在那裏都有人讀聖經,這樣的人有一百多個。本來在校中看小說是很時髦的,現在只好偷着看,而讀聖經,倒成爲一件普通和體面的事。我們的學校一共有八班,每班有正副班長各一人。希奇的是,差不多每班的班長都得救了。連所有出名的運動員也得救了。每天總有六十多人拿旗子遊行,另有幾十人出去分單張。福州有十幾萬人,全城都被這些青年人震動了。我們按着當時聖靈的引導,開始聚會。後來得救的人數越過越多,工作便擴展到附近的鄕村。

教會的立場

一九二一和一九二三年之間,好多地方都有奮興會。許多人認爲這種奮興會旣能領人歸主,所以我們也當有這樣的聚會。但主給我看見祂的旨意,是要所有得救的人,站在地方合一的立場上,代表神在地上的教會,來爲祂作見證。只是有些同工,對於這個看法,並不同意。我專心查考使徒行傳,我看見神的心意是要在各地建立敎會。對這件事,我有清楚的亮光,明白祂的旨意。由於這啟示,問題就發生了。有些沒有看見這光的同工們,對于我們工作重點,有了看法上的分歧,引起我們中間的磨擦。他們覺得我們應當積極於傳福音和奮興會的工作,這些工作的果效容易看見。但主給我看見祂的心意是建立各地的教會,這也是我的負擔,其他工作都屬次要。那位年長的同工常出去帶領奮興會,而我,是按我所看見的異象而工作。我們兩個人因所領受有關工作的亮光不同,因此我們工作的道路也互異。一個是爲着奮興會和傳福音,另一個是建立各地的敎會。主給我的啓示非常清楚,祂不久要在中國大小城市興起地方敎會。我閉起眼睛,那景象就呈現在我眼前。

避免分裂

一九二四年,有些同工對我不滿意,神也許可福州教會落在試煉中。爲了避免分裂,我離開福州。後來有呼召要我去南洋,我就去那裏,並且開始了在南洋的聚會。一九一二五年五月,我回來,在近福州海邊的一個小鄉村羅星塔,租房子住下來。當時我感覺應該出一種雜誌,着重關於救恩和教會的眞理,也講到預言和預表。這就是「基督徒報」。我原意是臨時性的。一九二五年出了兩期,一九二六年出了十期,而一九二七年,因應付不斷的需要,就出了十二期。

一九二六年上半年,我到厦門,鼓浪嶼,漳州和同安去作見證,很多人得救。那年下半年我又回到這些地方。那時我很疲倦,一面要領聚會,一面又要寫稿並回信。本來預備有十二天聚會,但到第九天我病倒了,另外一位同工來繼續工作幾天。福建南部的工作就是在一九二六年下半年開始,厦門,同安和鄰近的地方都開始了聚會。

據後來有的醫生說,我在厦門生的那場病大概足以致命。在那時,判斷我只能活幾個月。我並不覺得死的可怕,我所想到的,是多年來我在主面前所學習的,以及所經歷的,並沒有寫成書。難道我從主那裏所領受的,要與我一同進入墳墓麼?所以我就準備著手寫「屬靈人」。

後來我到了南京,已經有些弟兄姊妹在合一的立場上擘餅。我很自然的和他們一同記念主。我的老同學魏弟兄在金陵大學讀書,因着他的介紹,也到他學校裏講過幾次道,同時也得回兩位弟兄,接納他們一同擘餅。這是我們在南京工作的開始。

爲要能專心寫「屬靈人」,我不久離開南京,去到無錫鄕間,在那裏寫了頭四卷。一九二七年三月,南京有軍事行動。因爲不能和有些地方的弟兄姊妹通信,我就離開鄉間到上海。到達時,我聽說許多弟兄姊妹已經陸續由各地來到上海,在我未到以前,弟兄姊妹已經在辛家花園汪佩眞姊妹家中有擘餅。我們全部到達後,便把聚會的地方搬到賡慶里,福音書房也就在上海開始。

第一次特别聚會

一九二七年底,我們天天聚在一起禱告。那時候,江蘇北部和浙江平陽一帶的信徒,因爲從我們的文字見證得了幫助,就開始和我們通信。我們一方面看見他們的渴慕和追求,一方面也覺得在中國各處的信徒,實在有大的需要,就預備開一次特别聚會。一九二八年一月,我們租了哈同路文德里的房子。二月一日,開始特别聚會。這一次的聚會,中心信息,是講到神永遠的旨意,和基督的得勝。我們還沒有題到教會的眞理問題。這次聚會,從外埠來了近三十位弟兄姊妹。神給他們亮光,叫他們知道怎樣走道路。對於受浸脫離宗派等問題,都是他們自動解決的。四年來,在蘇北得救的、復興的,有七八百人,聚會有十餘處。在平陽以及泰順一帶,也有十多處聚會。得救的,復興的,有四千多人。這都是主親自在各地所作的工,並不是近來才起的頭。我們一九二八年遷到文德里以後,因爲「基督徒報」已停刋了,就繼續發刋「復興報」。至于講經記錄,是一九三O年才出版的。

我們幾個同工在上海幾年的工作,目的在要人跟從主的自己,認識聖經的眞理,接受聖喔的引導,并不盼望有甚麼人來歸於我們。不是我們有意關閉,也不是自以爲是,不過願意接受神的託付,忠心到底而已。我因帶着重病寫「屬靈人」,書成後我病更重,差不多的日子都在床上過的。地上的帳棚,常有拆毁的可能,所以在上海的頭幾年,並沒有甚麼正式的工作。近兩年來,工作才算有一點起頭。

 ー九三一年又有一次特别聚會。這次中心的信息,是講到新約和神的智慧。外埠的弟兄姊妹,這次來的比上次更多。

神託付的工作

 從我臥病到蒙神醫治的一段時間裏,祂給我清楚知道祂所要我作的,包括了以下四方面:

第一是文字工作

在我生病之前,我不但到各地開特別聚會,而且還有一個雄心,要著一部比較詳細而正確的聖經註解。我打算花費很多的精神、時間和金錢,來著這部約一百卷之多的註解。然而當我病重以及「屬靈人」書成之後,才知道解經不是我的工作。可是以後對這件事似乎還放不下,常有試探。病愈後,神叫我知道,祂給我的託付,不是爲着解經,也不是爲着普通的傳福音,也不是解預言,而是重在傳活的生命之道。因此我覺得應當恢復出「復興報」,在屬靈生活和屬靈爭戰上,幫助神的兒女。

每一個時代,都有當時所特别需要的眞理。在這末世,一定也有我們所特别需要的眞理。「復興報」是要把現今時代的眞理,釋放出來。我深信現在是一段預備的時期,神的兒女要被收制,但他們必須先成熟。(馬可四章二十九節。)收成的時候到了,他們要被提。敎會是否準備好了,乃是最要緊的問題。神今天的心意,是要加速建立祂兒子的身體,就是教會。如經上所說,「要用水藉着道,把敎會洗淨,成爲聖潔,可以獻給自己,作個榮耀的敎會。」(以弗所五章二十六、二十七節。)仇敵要消滅,國度要被帶進來。我議卑的希望,在主手中,我稍微能有份於這個榮耀的工作。我所寫的一切,只有一個目的,就是讀者在新造裏將自己交給神,並在祂手中成爲一個有用的人。我現在一心將我的著作,我的讀者和我自己,交給永遠保守我們的神,並希望祂的靈引領我們進入祂所有的眞理。

第二是得勝者的聚會

神開我的眼睛,叫我看見在各地教會興起一班得勝者,作祂的見證人。(啓示錄二章和三章說到主在呼召得勝者)。所以每年開一次得勝者聚會,在會中我忠心傳神所啓示我的信息。

第三是建立地方教會

主呼召我不是要我開奮興會,叫人聽到更多的聖經道理,也不是要我作一個佈道家。主給我啓示,是要在一地一地建立祂的敎會來彰顯祂,見證在地方上敎會的合一,使得每一個聖徒在教會中盡職,過着教會生活。神所要的不是僅僅個人追求得勝或屬靈,而是要得着一個團體的榮耀教會,好獻給祂自己。

第四是青年訓練

若是主延遲回來,必須求主興起一班青年,在下一代繼續祂的見證。許多同工已經開始爲這事禱告,希望能預備適當的地方來訓練青年。我的意思不是要辦一間神學院,或者聖經學院,我是盼望青年們一方面過團體生活,操練屬靈生命,接受造就,學習讀經禱告,建立良好的品格,一方而學習對付罪、世界、肉體、天然生命等。適當的時候,他們要回到各地的教會,和聖徒配搭,一同在教會裏事奉主。我已在上海郊外眞如,買了十幾畝地,進行建築計劃,希望不久青年們就可以到那裏受訓。

我以後的負擔和工作,大概包括在這四方面裏。願一切榮耀歸給主。我們自己一無所有,雖然我們作了一些事,我們依然是無用的僕人。

 

第三次見證 (一九三六年十月ニ十日)

過信心生活

讀經:使徒行傳二十六章二十九節

我已經作了兩篇見證,不想再說些甚麼。但禱告後,好像覺得主還要我再說一點。認識我的人,知道我很少說我自己的事。我常看見有人濫用別人的見證,或是拿來當作新聞傳播。我也以爲有些見證不殼强,不值得說。一個像使徒保羅三層天的見證,直等到十四年後才向人發表。所以我也認爲有的見證,需要經過相當的時間,才可以公開。

只能靠祂養活我

我先說一點關於錄財的事。這個可能是個小問題,也可能是個大問題。

我開始事奉神的時候,我頗爲我的生活擔心。如果我在公會裏當傳道,我可以拿一份固定的薪水。但我既然要走主的道路,我就只能靠祂養活我,而不是靠固定的薪水。一九二一到一九二三年之間,在全中國,很少傳道人是完全依靠主而生活,恐怕連兩三個都難以找到,大多數是靠薪水生活的。那時許多傳道人不敢全時間事奉,就是因爲想到若沒有固定薪水,一旦沒有飯吃怎麼辦。我當時也是這樣考慮過。但是今天在中國,已經有五十幾位與我們有交通的弟兄姊妹,是完全依靠主生活的。這種光景比一九二二年已是大不相同了。今天各地的弟兄姊妹,也比從前較爲關心傳道人。我想十多年以後,會有更多的弟兄姊妹關懷主僕人的需要,可是十多年前這種關心的光景,並不普遍。

學習完全依靠神

我得救後,一面仍在學校讀書,一面也在那裏爲主工作。一天晚上,我和我的父親談到我接受他經濟供應的事情。我對他說:「經過幾天的禱告後,我覺得我應當對你說明,從今以後,我不應該再用你的錢。我曉得你在我身上花了很多錢,這是你要盡爲父親的責任,當然也希望我將來賺錢供養你。但是我想預先對你說,因爲我要作傳道人,將來就不能連本帶利的償還你。我雖然還沒有完成學業,但我定意要從現在起,學習完全依靠我的神。」我當時是很認眞的對他說這些話,他則以爲我不過是戲言而已。

我說了之後,魔鬼就試探我說:「你這個決定很危險!若是將來有一天你不能維持生活,再向父親要錢,是多丟臉的事!而且你對你父親說得太早了,你應該等你的工作有了進展,有許多的人得救了,並且你有了許多朋友之後,再開始過信心生活也不遲阿!」感謝主,自從向父親表示停止接受他的供給以後,我就再沒有向他要過錢。我的母親有時給我五元或十元,也是用紙包着,寫上「給倪柝聲弟兄」,表明不是母親給兒子的,而是供給弟兄的。

事奉一位活的神

在當時我所知道的人中,余慈度姊妹是沒有固定薪水的傳道人,她完全依靠神而生活。她可說是我屬靈的姐姐,而且我們兩人很熟。可是她工作的範圍很廣,到處傳道,有很多的朋友,中外人士都有。我的處境剛好相反,很少人關心我,所以我感到這條路很困難。當我仰望主的時候,主對我說,「若是你不能過信心生活,你就不能爲我作工」我就明白,我必須有活的話和活的信心來事奉一位活的神。有一次我袋裏只有十幾塊錢,不久就要用完了,正在着急。主使我想起撒勒法的寡婦,(王上十七章十二節),她罈內只有一把麵,瓶裏只有一點油,神卻養活了她。我現在所有的,不止一把、一點。我雖然不知道神用甚麼方法養活她,我卻知道祂有辦法。

開始的操練

有一次,兩個同工和我去福建一個地方傳道,還預備從那裏去另一地方。我袋裏只有四元,不夠買三張車票。感謝主,一位弟兄送我們三張票。又有一次,就在鼓退嶼,當時我袋裏的錢都被偷掉,沒有錢回去。那時我們是住在一個人家裏,每天在一小禮拜堂傳一次福音,傳福音完畢,我們就要回去。其他兩個同工有錢回家,因爲我們各人用自己的錢,但我沒有。他們說,我們明天回家吧,我聽見了,覺得爲難,但我又不願意向他們借錢。那晚我專心禱告,求神給我所需要的錢,只是沒有人知道這件事。第二天下午有人來和我談論神,這時候廣鬼便來試探我,想要搖動我的信心。但我堅決的相信,神不會誤我的事。那時我不過是一個青年,剛開始憑信心事奉神,沒有學習過這樣的功課。那天晚上我一直爲這事禱告神,以爲我可能作錯了甚麼事。魔鬼對我說,「你可以請你的同工先替你買票,等到了省城後還給他們好了。」我拒絕了這個建議,仍繼續仰望。我們動身的時候到了,還是沒有錢,但我是照常收拾行李,還雇了一輛人力車。這時候我想起一個弟兄的故事,他所要乘的火車快要開行,而他還沒有車票。就在那一刻神安排一個人送他一張車票。我們都預備好了,坐上三輪人力車,我乘最後一輛。當我離開了約四十碼,後面來了一位穿長衫的老年人,喊着,「倪先生,請停一停。」我就叫拉車的停下。這個老人給我一包食物和一個信封後就離開。我當時感激神的安排,以致眼睛滿了淚水。當我拆開信封,我看見裏面有四塊錢,剛剛夠買一張車票。魔鬼繼續對我說,「你看多危險阿!」我回答說,「我有一點躭心,但並不危險,因爲神已及時供應我的需要。」我到了厦門之後,另外有一個弟兄送我一張來回車票。

給人就有給你的

一九二三年魏光禧弟兄請我到福建北部建甌去傳道。當時我只有十幾元錢,祇夠旅費的三分之一。我決定星期五晚動身,星期三,星期四,我一直禱告,但錢仍沒有來。星期五早上我再禱告,不但錢沒有來,裏面反覺得我應該送五元給一位同工。我想起主曾說過「你要給人,就有給你的。」我向來不是愛錢的人,但那天我眞是愛惜金錢,覺得很難給出去。我又禱告說,「主阿,若你眞要我給出去五元,我願意。」但裏面並不願意。撒但迷惑我叫我考慮一下,說可能經過禱告後,我就不需要給五元了。這是我一生第一次因錢財而流淚。到底我順服了神,把五塊錢給了那位同工。給了錢之後,我充滿屬天的喜樂。當同工問我爲甚麼給他這些錢,我說,「你不必問,後來你會知道。」

我預備星期五晚動身。我對神說,「原有十五元已經不夠,而祢叫我給出五元,豈不是更不夠了麼?」當時我眞不知道怎樣禱告。我決意乘小火輪先到水口,再坐小木船轉到建甌。我到水口的旅程只用了很少的錢。當小火輪將要到的時候,我以爲不該照我自己的意思禱告,並且若是不這樣作,結果將會好一點。所以我就向主說,「我現在不知道怎樣禱告,求你替我作。」我又說,「若是你不給我錢,請你預備一隻費用便宜的船。」抵達水ロ時,很多小船的船夫來兜生意,其中一個祇要七元,這價錢比我所預料的少得多,因爲按規矩要多好幾倍。我問船夫爲甚麼要得這樣少,他說:「這隻船已經有一個縣政府的人包去,我可以讓出後艙另外搭一個客人,所以我不在乎船費多少,但你要自己預備伙食。」我本來有十五元,在我給了同工五元,坐小火輪用了幾角錢,小木船船費七元,伙食用了一元多之後,我到建甌時還有一元三角。感謝主,讚美主,因祂的安排總是好的。

當我在建甌的工作完畢時,我就要回福州,但問題又發生,因爲我沒有足夠的錢回去。我打算下星期一動身,所以我一直禱告到星期六,其時我心裏感覺有把握,並想起在我離福州前神如何要我給一同工五元,而我起初爲何捨不得的這件事。那時我剛讀到路加福音六章三十八節「你們要給人,就必有給你們的。」於是我就抓住這句話對神說,「祢既說過這話,我求祢按着祢的應許給我所需的旅途費用。」星期日晚一位英籍牧師鹿腓利(清楚得教並愛主的弟兄)請魏弟兄與我吃飯。鹿君先告訴我說,他和他的差會從我所傳的信息得到大的幫助,又說要負責我的來回旅費。我回答說已經有一位負責了,意思指着神。他就說,等你到福州時,我要送你一本威克斯君所著的「工作的炸力。」後來我覺得失掉了一個好機會,因爲我當時所需要的是金錢來付旅費,而這本書並沒有用,並且後悔當時沒有接受他的奉獻。飯後魏弟兄一同和我走回家,爲著要完全仰望神而拒絕鹿君的幫助,我心裏喜樂平安。魏弟兄不知道我的經濟狀况,我微微動心的想向他借錢,等我回到福州時再還,但神不許。我絕對相信天上的神永遠可靠,並要看祂如何供應我。

第二天動身,身上只有幾角錢。不少弟兄姊妹來送行,有的爲我拿行李。一路走,一路禱告神:「祢把我帶到這裏來,難道不帶我回去嗎?」走到一半,鹿君就派一個人,帶一封信,趕上來了。我把信打開,信上說:「雖然有人負責你的旅費,可是我覺得也該有份於你在這裏的工作。可否讓我這年老的弟兄有這一份?盼望你肯接受這區區之數。」

我回到福州後,那位接受我五元同工的妻子對我說:「你將離開福州之前,你自己已不夠,爲甚麼還要給我們?」我問她到底發生了甚麼事?她回答說:「星期三,我們一家裏只有一塊錢,到星期五就用完了。那天我們整天禱告神。後來我的丈夫覺得應該出去散步,就這樣遇見你,你給了他那五元。這錢我們用了五天,以後神又從其他方面供應我們。」她流着淚繼續說:「若是那天你不給我們那五塊錢,我們就要捱餓。我們捱餓算不得甚麼,但神的應許怎麼樣呢?」我聽了她的見證,充滿了喜樂,因爲主藉着我給五元以補滿弟兄的缺乏。主的話眞是信實的:「你要給人,就必有給你們的。」這是我一生所學習到最好的功課。

我現在有這個經歷:就是甚麼時候我手中的錢越少,甚麼時候神就給我越多。但這需要不動搖的信心,且是一條很難走的道路。不少人一時以爲他們能過信心的生活,但試驗一到,就害怕。除非你們相信這位又眞又活的神,否則,我不勸你們走這條道路。我現在見證神是一位給的神,好像以利亞當年藉着烏鴉得到供養,這事現在還是可能的。我想告訴你們一件事,可是我怕你們很難相信,就是往往當我用完最後一塊錢的時候,神的供應就臨到。我在這方面已經有了十四年的經歷,每一次神總要祂自己得着榮耀。神供應我一切的需要,從未誤過一次。有的人從前給人現在不一定再給,但神藉一批一批不同的人仍然不斷的供應。從那裏來的供應都不一定,但卻是從神來的,祇有祂是源頭。

爲了你們的益處,我必須講些事,好叫你們在信心生活的道路上一直往前。要講已過的事還有很多。關於錢財奉獻的問題,你們應該將一定的數目預備好,並放在神的手中,十分之一也好,二分之一也好。按天然方面,那奉獻兩個小錢的寡婦當時可能有點捨不得,但她得到主的稱許。我們應該給别人作榜樣,我們應當感謝祂,讚美祂,因祂有數算不盡的恩典。阿們。

賜給文字工作需要

一九二二年起,我們就開始印福音單張。既然有些人從來不肯到我們這裏聽福音,福音就得送到他們那裏。往往是我寫好了稿子,就禱告,求神爲印刷及派送單張預備用費。有一次,神對我說,「你要我答應你的禱告,你先除去一切的攔阻。」那個主日,我就用「除去一切攔阻」作我信息的題目。有一位同工的妻子,她也是信徒,好多人都批評她。那天我進去她正站在門口。我看看她,心裏也暗暗批評她,以爲別人對她批評得不錯。散會後我又向她打了招呼。但那天當我再向神求印刷用費,並說我已除去一切攔阻的時候,神就對我說,「你傳的甚麼信息?你外面可以打招呼,裏面卻在批評,這就是禱告的攔阻。你應當除去,向她認罪。」我回答說,「心裏隱藏的事,不必向人認吧。」神說,「但你的情形不同。」我嚐試着去向她對付,但面對面猶豫了五次。我在想,她是素來佩服我的,倘我說了,她就會鄙視我。我對神說,「祢叫我作甚麼都可以,但我不能向她認罪。」我於是又繼續向神求印刷費。然而神不聽我的任何理由,堅持要我認罪。藉着主的恩典,到第六次我終於向她認了罪。我們二人帶着眼淚互相赦免,充滿喜樂,並且從那時起,在主裏更彼此相愛。

不久,信差送一封信來,裏面有美金十五元。信上說:「我喜歡分送單張,並感覺必須幫助你印單張,請俯允接受。」讚美神,所有攔阻一除掉,神就答應我的禱告。當時我們每天送出一千多張單張。每次印二三百萬份,還分派給各地教會。從文字工作開始後的幾年,神答應我的禱告,供應我們的需要。

免費送報

不久,主要我出版「復興報」,並且是免費送出。就我所知道的,當時中國所有屬靈雜誌都是出售的。我的編輯室是一個小房間,我就常在裏面寫稿,寫好就付印。沒有印刷費用我就向神求。所需要的款項,神每次都依時供應。我們從來沒有向任何人募捐,一直是仰望祂。有時竟有人請求我收錢。

從來不誤事

一個人若是不能正當的處理錢財,那他在許多其他事情上,一定也會失敗。我們必須專一仰望神,並且不作任何足以羞辱主的事。人給我們錢的時候,我們代表基督接受,我們絕不可向人求恩惠。感謝神,自從我對父親說過以後不再用他的錢,我還能在學校讀兩年書,供應常常不知從何而來,但一有需要,神就一定預備。有時情形好像實在困難,但神從來沒有誤過我的事。我們時常將我們的希望放在人身上,可是神不要我們仰望人。我們應該學習一個功課,就是我們收入多少就用多少。我們不要像死海那樣,只有入口而一個出口都沒有。我們要像約但河,一頭有入口,另一頭有出口。舊約的利未人是專一事奉神的人,但他們自己也須奉獻十分之一。

 

附錄一  我和倪弟兄的屬靈關係

我和倪弟兄同鄕,後來是多年的同班同學,並且也是很好的朋友。我們幾乎是在一起渡過了我們的少年時代,一起讀書,一起玩耍。在初中和高中時期,我們都是掛名的敎友,滿腦子的聖經知識,外面也遵守了一些基督教的禮儀:受洗禮、領聖餐、作禮拜、讀經、禱告、等等,但實際的情形是,並沒有從心裏接受這位爲我們的罪釘死十字架,第三日從死裏復活的耶穌基督,作個人的救主。我們二人原來都非常貪愛世界,追求虛榮。他中文的造詣很深,所以有本領向報舘投稿,並且又經常的被取納刋登,一方面是要得名和别人的稱讚,一方面將所得稿費買發財票。他是喜歡看影戲。我是喜歡運動。到大學一年級,我發覺他的生活忽然改變得很大。他脫離了以前貪愛世界的生活,在學校裏一有機會就向同學作見證,勸人信主耶穌。甚至上着課,他也常讀聖經,但考試和平日的功課,却又不因多讀聖經而受影響。許多同學信了主,自動的有讀經禱告,生活慢慢的改變。舍監承認,有一些頑皮不守校規,看了就叫人頭痛的學生,因信了主生活真有大改變,以致他處理學生犯規案件減少了許多。有一天倪弟兄向我作見證傳福音,我那天清清楚楚從心裏接受主耶穌作救主,這是我眞正的得救。

一九二四年,我轉學南京金陵大學。那時候新神學派很流行,我在那裏也很受了一點的影響。不久倪弟兄到了南京,住在一個弟兄家裏養病。我們有一次會見並且有交通,他向我作了一些見證。那次的交通我蒙了光照,從此擺脫了新神學的影響。及後他的病稍愈,我就請他來金陵大學傳福音,結果有兩位清楚得救。

一九二八年,我離開大學,裏面有引導全時間事奉主。但擺在我面前有一個試探,就是我不情願也去作一個受薪的傳道人,然而我不知如何過信心生活。那時候倪弟兄很需要有同心的同工,我是知道的。但當我和他交通,他卻並不因爲需要,因人情、因爲我感覺非常孤單,就隨便鼓勵我印證我出來。他只對我說,不是等約但河水分開後才過去,乃是因信心的腳踏在河水上,河水才分開。他知道我的軟弱點在那裏,我缺乏信心,要等環境安排好了,才出來事奉。我覺得我的時間還不成熟,因此就將全時間事奉主的事擺在一邊,跑去一ロ氣敎了八年的書。我們該承認說,五十年前的中國,幾乎找不到像倪弟兄那樣過着信心生活來事奉主的人。

一九三四年春天,倪弟兄在上海召開得勝聚會。上午講到神的永遠計劃,和教會對於神這一計劃所當負的責任;下午講「神的得勝者」。這次聚會使我得着啟示,是我屬靈生活的一次大轉機。我一生第一次在大會中,站起來表示,將我的一生奉獻給主。

一九三五年,倪弟兄在山東煙台得着聖靈澆灌的經歷後,主引導他到福建泉州開特別聚會,他約我南下一同去。這次特别聚會,他和多人一起經歷聖靈澆灌,使人有能力有胆量作主的見證人。他又交通得勝生活的秘訣,乃是讓基督在裏面替活。他用那節我們都熟的經節:「現在活着的,不再是我,乃是基督在我裏面活着。」但這幾句話在那一次聚會裏向全體是再一次發出亮光,這次特別聚會帶進又一次的大復興。

一九三六年夏,倪弟兄到福建鼓浪嶼,召開同工聚會,他用電報邀請我參加。那時我已清楚主呼召,要放下敎職,憑信過生活來事奉主。正仰望中收到他的電報,感到是主親自印證。多年的心願,掙扎、仰望,這次完全清楚了,所以放下了一切,前往參加。這次聚會裏,他向我們作了三次見證,說到他多年來在主面前蒙憐恤的經歷。他的三次見證,我都作了頗爲詳細的筆記。如果我記得不錯,這是他罕有的三次公開見證,說到他自己的事。我們當時都因着看見主如何在一個人身上作的工,得到激勵。這次特别聚會結束,倪弟兄和同工們就安排我先到廣州開工,然後到香港開工。

一九三七年,他到中國西部雲南昆明開工,建立了敎會,不久他要離開,他盼望我能前去那邊。我就接受了這個負擔,就帶着家人,動身去昆明。我在昆明工作了三年後,才回香港。一九四一年至一九四八年間,倪弟兄每次到廣州或香港,我總找他去交通,並且在事前記下很多的問題,要問他。但每次和他交通以後,往往發覺許多問題倒不必問了,而每次的交通都得着生命的供應,生命答覆了我的所有問題。

一九四八年,上海敎會有一次特別聚會。倪弟兄在會中,交通到「交出來」,敎會要恢復使徒行傳第二章末段的生活。這次聚會滿有主的同在,語語剛强,有明顯聖靈的能力,多人得到復興,願將自己所有的都交出來,並在敎會中一同配搭事奉主。

特别聚會結束的最後一個晚上,因爲我要先返福州,倪弟兄在家人面前,對我說了一些臨別的話:「基督只有一位,但今天因着一些工人看法不同,似乎將基督分成了許多的部門,在這點上如果我們沒有啓示,我們就同樣是失敗的。今日許多人,你不能說他們與基督沒有密切的接觸。許多人擁擠耶穌,摸到主的背,拉主的手,要抓主而撕裂祂的衣服,等等。但在生命上,和主一點不生關係。在許多擁擠主的人中,生病的不僅一個患血漏病的婦人;但在生命上,得了醫治的只有這個患血漏病的婦人。今日有人實在認識一位在伯賽大的基督,在格拉森的基督,在以馬忤斯的基督,在經驗上眞見到神蹟異能,甚至也能行神蹟,能用以馬忤斯那樣感動力,向人解經,也實在心裏火熱,但還是無濟於事。這些話,我對魏弟兄說,也對所有的同工並弟兄姊妹說。魏弟兄,你若不能將一位啓示的基督給人,我再說我們的工作是失敗的。我們要常常問自己,我們是重在工作、解經、知識、尋求恩賜,神蹟、異能呢?還是將一位活的啓示的基督來供應人?」

不久,倪弟兄在福建鼓嶺山上,開始了四個月訓練同工的工作。每天,約有七小時接受他話語的供應。這次的聚會,對我屬靈的認識,工作的原則,生命成熟上,又帶進了一次大的轉機。

在山上他釋放的信息重點有好幾方面:(一)使用我們的靈;(二)作神話語的職事;(三)讀經;(四)傳福音;(五)帶領初信的人;(六)處理敎會的事務。還有見證的聚會,參加的人都作簡短的見證。見證後倪弟兄根據這些見證,有屬靈的診斷,說出各人屬靈的難處,並指明得拯救的路。倪弟兄感覺敏銳,診斷準確,點出的,每每正是那個人的需要。這次訓練聚會結束後,同工們下山到各地敎會,因着主的祝福,帶進了一次中國衆教會的大復興。

ー九五O年初,倪弟兄到香港,不久李常受弟兄也來了。兩位神的僕人同時在一地一教會帶領聚會,是頗爲難得的事。因着祝福,原來只有三百多人的聚會,在短期內增加了二三千人。這是香港教會的一次大復興。

不久,倪弟兄準備回國。那時候的時局緊張,弟兄們都勸他不要回去。但這次倪弟兄的意志非常堅定,堅決要回去。使徒保羅上耶路撒冷之前,明知在那裏等着他的是捆鎖和患難,爲着主的名,却是死也願意。我感到我們弟兄因着愛主、愛敎會、愛弟兄姊妹,他的心情是沉重的,但他更願意像他的主,走上去面對那等着他面對的。

一九五二年,倪弟兄爲着眞理被捕,囚於獄中,被判監禁廿年。在這廿年中,我們無法直接得到他的消息。他的妻子去世前可以每隔二三週,去看望他一次,每次幾分鐘,並供給些日用品。但她在一九七一年十一月間先他而去。倪弟兄的心臟只有常人的一半大,長期患心臟病,一發作非常痛苦。但在諸般的患難中,他一生事奉所愛的主,從來沒有離開過他。直到一九七二年的夏天,我們接到了消息,知道在六月一日,我們的弟兄離開了世界。他息了自己的勞苦,作工的果效也隨着他。(啓示錄十四章十三節。)。他的肉身雖然能被監禁,雖然也可以朽壞,但主所給他的信息卻無限量的傳到了全世界。許多聖徒藉着他話語的供應,得了啓示,敎會得以建造,許多在聖經中的眞理得以恢復。

死亡並不能拘禁生命。倪弟兄自己的三篇見證,不過是一九三六年以前小部份的事;我這裏所提由一九二八年到一九五二年的事,也很簡單。但我們能從他的書籍中,看到他對神的認識是何等透亮,對神的託付是何等的忠心,對自己是如何無保留,絕對的擺上,忠心順服。他實在是神重用的器皿。他是按神的旨意,服事了他那一時代的人,就睡了。(使徒行傳十三章三十六節)。他也實在「給你們留下榜樣,叫你們跟隨祂的腳蹤行」。(彼得前書二章二十一節)。願主再一次祝福這三篇見證。願榮耀歸給祂自己。

編者        ー九七四年春于香港

 

附錄二    倪柝聲弟兄給編者的一封信

光禧弟兄:

在我的心裏,我一直覺得要寫信給你,但是,我怕我的思想不夠成熟,所以一直遲延。我想,現在是時候了。我盼望你能好好地將此信擺在神面前。

對於香港和廣州,我怕難處是很大:(一)在同工中間;(二)在教會裏面。以下所說的,我盼望在主恩典中,能改變這裏的情形。

作領袖的人,要學習愛人,爲別人打算,照顧人,爲人捨己,將所有的給人。在人身上,若不能捨己,就無法帶領人。學習把所有的給人,也按所沒有的給人,主就要起首祝福。

工人裏面的力量,應等於外面的工作。若勉强伸張,不從容,不充裕,張;缺乏水流安排,和走在主前面,都是不該有的情形。裏面豐富時,甚麼都是水流,而不勉强。你只能是屬靈人,你不能作屬靈人。

在工作上要學習聽。行傳十五章的敎訓,就是聽,聽所有弟兄的意思,恐怕內中有聖靈的聲音。要存心懼怕,聽不了弟兄的聲音,就聽不了聖靈的聲音。所有的同工與長老,要坐下聽他們。給他們絕對說話的機會。要軟,要碎,要聽。

多人的難處,就是不破碎,也許破碎的字句聽見了,但是還不知道甚麼叫作破碎。破碎了,對於事務就不敢斷定,對於道理也不敢斷定。對人不敢自以爲認識,對事不敢自以爲能作。不敢作權柄,不要人接受自己的權柄。不敢斷定人是如何,而便宜的對付。破碎了就不保護自己,就再沒有甚麼是需要回顧的。

在聚會中,在教會生活中不要太緊張。敎會中的事務,要學習不必這樣多的「躬親」。許多的事可以分配他們作,要他們學習下斷案。你在事前給他們清楚的原則,事後看他們有否照着而作。「躬親」太多是錯的。聚會中要小心,不過分顯露,不然,弟兄們要處處都覺得是你作的。學習信託弟兄,分散信託。

的靈在教會中是不能勉强的。只有你順服祂,否則祂一不供應膏油,教會就感覺疲倦,可能厭煩。你的靈夠强,在十分鐘內就能「沖過」、「壓倒」聽衆。靈一軟弱,「大聲」,說「威嚇的話」,「用更長的時間」,都不能補救,反而有害。

講道不要太長或太多,不然,信徒的靈就感覺疲倦了。說話的內容要拒絕平常的思想,和卑下的話語,除去幼稚的比方,和過於普通使人感覺幼稚的理由。將最精要的,學習在半小時內說盡。不要自己以爲是津津有味的,就一定是神的話。

告會的試探是講話。禱告會就是要禱告。話語一多,良心就重,禱告就會失敗了。

一九四八年我在鼓嶺的對付,是非常之例外的。工人要多學習,才能起首有對付,若學習不夠,知識不夠,破碎不夠,斷案不可靠,就不能對付人。不要太快有把握,就是要作,也得戰戰兢兢的作。千萬不要把屬靈的看得太容易,要在心思裏學。

要學習不相信自己的斷案,以爲對的,不一定對,以爲不對的,不一定不對。若能謙卑的學習最快也要幾年。所以現在不應該有把握,或太肯定。

在你自己的斷案還未達到可靠的地步,被人聽從是危險的事。主要作工在你身上,叫你的思想受對付,人要破碎,才能明白神的心意,才能作權柄。權柄乃是根據於明白主的旨意。沒有主的旨意和心意就沒有權柄。

一個神的僕人之度量,應當被神擴充,我相信神正在工作中。你不必向裏面看,不然就會灰心。神也許就是要你負帶領責任,香港的工作也許會引導安排人來。我想,我們應當安息。

這封信寫得很長了,盼望你仔細在主面前讀過。我知道這些話是難的。我盼望主能破碎你,使你在祂手裏有用處。敬頌你有

主恩同在!

倪柝聲白            一九五年三月一日